翻轉人物

翻轉人物|重拾童年。真珠美人魚:天城米兒為何承擔著「綠茶婊」的罵名。

私なりに育てた願い
きれいな花を咲かそうって 

在我心裡面有一個深深的願望
要讓美麗的花朵微笑地綻放

八年級生的童年裡有很大一部份是由卡通組成,對於年僅十歲左右的孩子來說,華麗畫風以及動聽歌曲除了帶來不少視覺及聽覺的衝擊,更是在學校裡每日必更的話題。我認為當中音樂曲目最精緻且最為完善的非《真珠美人魚》(マーメードメロディーぴちぴちピッチ)莫屬,台灣買入版權後不僅將日文歌詞譯成流暢優美的中文,即便沒有看過卡通劇情,其經典歌曲〈Legend of Mermaid〉中「七彩的微風,側著臉輕輕吹拂」的段落早已琅琅上口,甚至有著美人魚國歌的稱號。

幾乎所有的卡通都存在著正反派,真珠美人魚也不例外,包含一開始的帕達拉薩族王子凱特以及他的部下們、後起的黑美人姊妹花還有大天使米凱爾,劇集有多長反派就活多久,音樂還一首比一首動聽,甚至不下於美人魚們的歌曲。即便他們多主動攻擊美人魚們,但也不見得坐實了壞蛋的罪名,反而在了解其可愛的性格以及背後的故事後而受到不少觀眾愛戴。

不過有一個角色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

有趣的是,這個角色在故事中不但沒有主動攻擊任何人,反而為了獲得幸福拼命努力,卻因此成為最令觀眾厭惡的角色,也就是作為帕達拉薩族後裔之一的天城米兒。

失憶的海斗是米兒自身的投影

米兒是出現在真珠美人魚的第二季中的角色,和哥哥天城理人一樣,身上流著帕達拉薩族的血液。不過由於這個血統的力量過於強大導致她的身體無法承受,因此從小就特別虛弱。而她的父親聽信了古代人類米凱爾的話,將祂的靈魂注入米兒體內,並讓自己成為米凱爾的容器,試圖讓米兒康復起來,然而卻不見好轉,反而使得米兒無法出戶,只能待在家中休養。

這個角色淡泊如死灰的生命在遇見了失憶的海斗後出現一絲生機,從小就沒有接觸多少外人的米兒初次認識除了爸爸及哥哥以外的男性,即便海斗給予的溫柔並非建立在喜歡或愛之上,但她仍不由得對海斗產生好感,並因此獲得了從未品嘗過的幸福感。
海斗的失憶在心靈層面上也有變得孤身一人的意義,對米兒來說他的內心處境和自己是一樣的。如果米兒因病而孤單、長久肯定不了自我,那麼和遭逢事故失憶的海斗因忘了自我而形單影隻的情況或許真有點相似。想像一下自己一個人漂泊許久,某天突然遇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人時內心會不會也可能引起共鳴而渴望與他有所交集?
米兒或許藉此找到一絲活下去的意義,並對海斗展現了強大的佔有欲,將他當作人生中為數不多的追求。

什麼行為會被說「像綠茶婊」?

至此,觀眾們除了對米兒這個角色的出現有些忿忿不平,並希望海斗趕快恢復記憶外,並沒有過激的評論,然而這個狀況直到海斗再次遇見主角露亞開始有了轉變。在不知道露亞曾是海斗情人、海斗也尚未拾回記憶的狀況下,米兒只把她當作同樣喜歡海斗的競爭者,因此想方設法地要博取海斗的注意,包括謊稱身體不舒服或是拒絕露亞的關心等種種行為,她其實只是怕海斗的離開,讓自己再度回到孤單一人的處境。

但從觀眾全知的視角來看,米兒的出現不僅阻礙著原本被故事賦予正當性的露亞與海斗的感情線發展,甚至成為一個「無法讓所有人安心幸福的危機」。不過,「所有人」指的究竟是誰呢?這裡面包含米兒嗎?米兒的幸福又是什麼?

這裡要回到開頭的那句歌詞,在米兒的主題曲〈明日が見えなくて 〉(看不見的明天)首句便點明了米兒這一生最大的願望:讓美麗的花朵微笑地綻放。她知道自己身體孱弱,無法到外頭交朋友,也因此造成她性格有些孤僻、驕縱之外,事實上她總是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拖著這副病體,既不能踏出腳步追求夢想、也無法恣意地表現自己,僅僅只是為了讓喜歡的人留在身邊而付諸行動、讓自己微不足道的愛戀開花結果,就是「綠茶婊」了嗎?

被孤單支配的「反派」角色

米凱爾可以說是在故事中唯一呼應著米兒靈魂的角色,讓這兩個角色之間牽起聯繫的除了相似的名字外,還有同樣孤單的處境。作為化石卻又被召喚甦醒的祂不再是原本的米凱爾,以殘存的靈魂寄宿在米兒身上的樣子也不是完整的自己,自我的不完全感使祂試圖透過吸收力量來壯大自我,然而內心卻是孤寂的。

真珠美人魚中的反派有個共同點,他們都誕生於孤獨。
第一季的壞人原型多是海中醜陋的魚類,接受凱特的力量後才有美麗似人的外型(注意只是像人而已),而第二季的壞人多是米凱爾製造出來的手下,充其量不過就是無形的力量捏出的人偶,比起躲在深海底生活的實體鮟鱇魚(黑美人姊妹花),與生俱來便擁有光鮮亮麗外貌的蝙蝠小姐、蘭花、阿拉拉等角色其實是由更飄忽不定的力量組成,因此試圖以花枝招展的一面來博取眾人眼光來肯定自我存在,從第二季更為華麗動聽的服裝與歌曲便可以看得出來。然而他們之中不論是誰,最真實的樣貌都不曾被理解與接納。

米兒的孤單亦然。

愛されたい 傍にいてほしい(希望被愛,希望有人在我身邊)

尋求幸福與陪伴感的孤單的女孩,沒有主角光環的庇護,就因為在愛情裡晚了一步以及不知情,受到眾人的抨擊並背負著「綠茶婊」的罵名。不禁使我反思我們是否也曾經這樣對待身邊的人,把任何想靠近擷取些許溫暖的人當作江洋大盜,令他千夫所指,以為打敗了壞人就能贏來圓滿的結局,殊不知在對方的故事裡,我們才是咄咄逼人的反派。而且更重要的是,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某段故事中成為米兒,成為被排除在群體之外的對象。


戲子不說戲

夢が叶わないなら あきらめるなら
(如果夢總不能實現,放棄已是最難的決定

若故事僅僅為了服務感情線的存在抹殺了米兒追求幸福的權利,那麼身為觀眾且批評米兒像個綠茶婊的我們是不是也算是變相地霸凌著身邊的人、又或是努力想抓住幸福的自己?

小時候會和大家一起罵米兒是個壞人、或是愛刷存在感的人,甚至也曾經認為她就是單純作為負面的存在來襯托美人魚們的正能量,因為所有的故事都需要反派來收集憎恨。但當我發現這個形象其實才是許多人的倒影時,米兒的追求與執拗才顯得那麼理所當然,而當她最後選擇放棄自己和生命時,那絕對是她短暫的一生中最艱難的決定了。然而我很欣慰作者最後讓她獲得重生,以新生兒的姿態拋棄病體,重新認識這個世界。但是真實世界裡,也許當我們再回來,早已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不過作者倒是迴避了「如何面對孤單」這個問題,而選擇從根本上重新書寫脈絡。故事角色可以因為翻頁重生,人生卻只能往下寫新的一行,把這個課題丟給讀者與觀眾自行解決,其實還是有點消極呢。
(歌詞也說放棄已是最難的決定,看來這個問題真的也難倒作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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